夜里，一个喧嚣的欢场，我退到一旁，对着灯盏和笑闹举了举杯：你好！

我的心不知从何时起，已经非常安静。

在年少之时，也曾站在各种舞台上，睥睨台下，想象自己像野蔷薇一样浑身上下布满了刺，不去接纳任何由外界发起的改造。在很长很长一段生命光阴里，我没有想成为的形象楷模，总是想不停的跑，总是想大声地喊，用尽全力在所不惜——要随心所欲的活着，要特立，要独行。

身边于是聚集了这样一群人，有相似的肆意、不满、跳跶，以及才气。混西祠、北大新青年以及诗生活，共同见证了2000年以后的中国社会和变迁。一路上，不断有人散去，不断有新丁加入，为了告别的聚会一再举行，为了迎接的盛宴也如是，只不过，次数逐年稀少。或多或少，我们，都一样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，是无法妥协的，甚或，绝立于世的。

2011年11月，寒冷的一个晚上，好久无人张罗的饭局在北京白家庄的一家火锅店上演，席间倒是来了不少人，对号入座，都是当年著名的ID。

谈笑风生间，大家追忆那些不朽的帖子和不朽的事件，一点带一点点把细节核对。与此同时，还慢慢揭晓了更多的事实——近十年过去了，社会身份，换而言之外部秩序的痕迹，终于刻在了我们身上——每个人，都在默念状态下掏出了一张印刷品名片，上面写着某公司首席执行官、某机构高管、某杂志主编、某品牌创办者、某二线作家、某新锐导演……诸如此类，而言及当下的生活，显然与激扬文字指点江上的关系不大，改变世界更不再是默认的口号。各个已然习惯在复杂世态里去把手上的事具体实现、做好，蓄积着耐性，和原来也许敬而远之的人打着交道。

而曾经视为重中之重的“特立独行”，不说荡然无存，至少也隐退其后，此时此刻，无人觉得需要拿着它出来标榜。这情形，恰让我想起一句话，来自胡茵梦主演的那部台湾电影《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》：恍惚间独立时代已一去不复返，它也许从来都没存在过我们的生活中。

聚会结束走出去，外面是北方的清冽晴朗的天。吸一口气，相信世界真实而完整。若干年前，有位叫做以赛亚·伯林的英国人说过，世界上有两种自由，积极自由和消极自由。前者是“成为”的自由，源于想成为自己的主人，源于想免于世俗的牵制干涉而不为的愿望。事实上，在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历练里，我们都同时地既享受了这两种自由，也丢弃了它们，由此明白自己是怎样的个体。

抄录：数112黄丹娜